让书法回归大众生活

时间:2018-07-13浏览:272

观点 沈华清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书法是与文字的产生同时出现的,那么,有了文字就自然而然有其制作文字的方法。古人没有机器,那就得用书写设计出形状来。通俗地讲,书写出来或画出来,其实意不在形,意在记录信息和传递信息。大家在探讨笔法之时,也常常会说到书画同源,同源的书画其功能是记录言和象。因此,唐代画家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开篇即写道:是时也,书画同体而未分,象制肇创而犹略。无以传其意,故有书;无以见其形,故有画,天地圣人之意也。因此,书与画的目的,就是传形达意,这才是书画的功能。不止是书画,几乎所有的艺术存在都来源于其功能,而分化于审美选择。

现代人一谈书法,常从文化意义角度来看,似乎有所区别,这是时代不同而已,但是文化就是张彦远谈画时说的“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那么,在当下如何助?失去了功能的书法,已经只是在展览馆和艺术学院里面,甚至艺术学院里都没有了多少。如果书法只是存在于小学课本里,书法也会失去生命力。

在中国什么样的图形图像最普及,那么人们的视觉记忆就越深厚,这令人不得不佩服佛教,中国很多的艺术都是佛教的艺术,佛教的传播无疑让人信服了图像潜移默化的作用。“佛”这个字,就是一个人站在一张针织的图像之前的形象。研究书法的生命力问题,我们必须从环境的审美教化出发,思考一下书法在生活环境中节节败退的历史。

我们唐代的写经体大都很美,那是功能上的需要,这种共同的被接受的风格是要被大众接受的,看起来好像是抄经人的一人之功,其实被需要同时也塑造了创造者,这是一种互动选择的结果,如果大众失去了对书法的需要,那么书法的功能就退化了,失去了真正的活力。真正的活力一定来自需求,这种需求也许是功能上的,也许是审美应用上的。但是,光是审美,并把审美做得玄而又玄是错误的,那就有意把书法脱离大众,脱离欣赏者。

在当下社会中,书法已经少见于生活环境,大众已经失去了被熏陶的环境基础,这是书法乱象丛生的根本原因。这就如骗子的伎俩,骗子一旦研究出新手法,大众就容易失去鉴别力而上当受骗。现在的学生整体的书写能力不如上世纪80年代也就是这个道理,现在学生很少看到书法,除非他们特意去博物馆。白谦慎先生以《与古为徒和娟娟发屋》书法实用性出发的思考是值得当下书法研究者关注的事情,就是从使用的功能中认识书法的初心以及变异直至退化的过程。

书法崇尚的变异好坏在这里不便展开讨论,但回到功能,那么我们不难发现,先是木活字替代了抄写,再是钢笔替代了毛笔,然后是拼音替代了书写,微信文本和语音替代文字和书信。而在生活空间中,现代的西式设计包揽了街头所有设计,偶尔有喜好书法的,也就是将字库中的字采用一下,这与日本及我国香港的同类设计相比也是毫无美感可言。技术的进步太快,以至于我们把该书写的地方全换成了电脑输入,以为那是先进,技术是先进了,心里却没有了自信。所有的技术进步都是人类能力的外化和升级,但是技术一旦外化,就脱离了人性,人从此丧失了该能力。书写的能力也是,当我们的书法家没有了使用的场合,那就只能在公共场合表演了。

试想,在历史的长河中,篆刻难道不是印章的设计吗?于古人而言,碑是艺术吗?那是先人在记述事迹而已。那些在博物馆展览的手稿是艺术作品吗?那是古人生活做事做人的思考记录而已。颜真卿的天下第二行书《祭侄文稿》是艺术“作”品吗?那是他个人的悲痛流露。

书法不该是艺术,一旦把书法奉为艺术,那么,就等于承认了我们大众已经失去了书写的能力,失去了感受书法熏陶的生活环境。我们的环境为何缺失了现代书法家的痕迹呢?也是书法家们缺乏主动性担当的结果,喜欢书法者难道不可以去设计电脑字库,去参与设计墙绘?喜欢书法难道只能专于书法吗?这是问题的本质,过去的书法家,只是写字的吗?不是。是现在的书法家忘记了他们的真正职业。

为何我们现代的书法家们不主动去参与社会建设中的实务了?似乎快成了社会的食利者,把自己的作品价格抬得高一点,再高一点,这好像都快成为当代书法家的基本原则了。古人常说“曲高而和寡”,让书法不要成为所谓的“艺术”,让书法出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这是书法爱好者群体应该有的意识,只有这样,大众对书法的审美才会有所提高;只有这样,书法作为“成教化、助人伦”的文化“化”功才能体现出来,书法自然有其生长的空间。

想想那些经书上的文字,真正的艺术,都是很多默默无闻的人创造的,不当书法是艺术,书法的艺术性反而就变得鲜活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