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碎影

时间:2017-04-28浏览:656

邵蕊
    浙江大学校歌中有一句是“习坎示教,始见经纶”,依照马一浮和郭洽周先生的校歌说明,这句话有勉励浙大人效法“习坎”大义、以期“展也大成”之意。“习坎”是《易》中一卦名,《易》的解经之作《象》将“习坎”大义阐释为“水洊至,习坎;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译成白话即“水接连而至,这就是习坎;君子受这种现象启示,行教化之事,恒久不息”。简言之,“习坎”大义乃一个“恒”字。持之以恒,知之非难,行之不易。纵使不易,浙大践行创业先哲箴言者亦不乏其人,我所知的校图书馆两位老前辈即属此。
  这两位老前辈是同事,也是师徒,“师父”叫姚佑林,“徒弟”名夏勇。姚先生与夏先生相识于1961年,当时姚先生47岁,夏先生21岁。姚先生当时是老员工,业务是图书编目,夏先生是新员工,被分配去做图书编目,于是两人有了共事。说是共事,实际上是教和学的关系。姚先生民国时期已经进入浙大图书馆工作,图书编目实践工作丰富,夏先生是英语专业毕业,图书编目在当时是课堂上学不到的知识,所以平时工作是姚先生教,夏先生学。
  姚先生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右派,右派就得劳动改造。姚先生在夏先生学成后即被遣送去劳改。他的这个命运,夏先生事先是知道的,我想,姚先生心里也是知道的。教一个人些技能是不是就可以让这个人诚心称你为师父?“是”这个话我不敢讲。夏先生尊称姚先生为“师父”,这个话我是听到过的。
  姚先生为浙大图书馆做过些不易之事。浙大在抗日时期西迁至贵州遵义,行程数千里,图书馆图书能一路平安,这里面有姚先生一份辛劳。夏先生给我讲过这一点,当然,这也有相关文字记载。《竺可桢日记》1937年12月8日记:
  “姚佑林自杭州回,渠等在杭州一星期共装书一百四十箱,……共装5船,其中3船将自三廊庙开往六和塔时,船方开行数十码,而敌机落炸弹,适在码头上。”
  姚先生家贫,14岁即进入浙大图书馆工作,之后一直在浙大图书馆工作,仙逝于1979年,终年65岁,一生多险难,但是“行险而不失其信”。
  夏先生与姚先生有些不同,他经历过传统时期的图书馆,也经历过变革期的图书馆。在传统时期的图书馆,夏先生平时的工作就是图书编目。在当时,图书编目的工作之一是制作编目卡片,一本书至少要制作5张编目卡片,卡片上要列出书名、著者、分类等诸多名目。制作这些卡片起初完全凭手工,后来制作方法有些改进,利用了油印和打字机来辅助制作,但是还是主要依靠人力。这样的工作,夏先生一做就是22年。像这样的工作,在我看起来是很艰苦的,所以就此问过夏先生的感受,他表示这没有什么,馆里的人都是像这样干过来的。
  聊到计算机编目时,夏先生说起改革开放初期的一桩趣事。当时科技查新业务需要使用国外联机数据库Dialog,使用这些数据库须借助长途电话线,按不同数据库的内容还要按使用时间来计费,费用非常高。为了降低这个费用,当时任副馆长的夏先生咨询国内同行、美国朋友、数据库公司的员工、图书馆界知名人士李华伟先生、香港友人,最终找到了一个费用低廉的使用方式,专用于教学目的。当然现在那种方式早已经被淘汰掉了。
  夏先生在浙江大学图书馆从业三十九载,2001年退休,不过,他与图书馆事业的缘份并没有因此结束。这之后,他被返聘至浙江大学宁波理工学院图书馆,又在那工作了八年。此外,自1989年起,夏先生就开始为公益图书馆事业“健华图书馆”服务,夏先生现已近耄耋之年,仍在为健华图书馆事业奔波,“不知老之将至”。
  姚先生和夏先生行教化之事均逾五十载,人生能有几何?当可比“水之洊至”。姚先生已经仙去,当年的小伙子夏先生成为了白发苍苍的老者,“习坎”精神还能否在浙大图书馆继续?我相信,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