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将诗酒趁年华—————浙大诗词课纪事

时间:2017-03-17浏览:2666

“幽人诗酒里,又是一春风”。转眼之间,来浙大读研已渐近两年,当初抱着“志尚好诗书”的一腔热情读了古代文学的研究生,又跟着黄杰老师研习词学。从单纯的热爱诗词到现在的诗词研究,以后还可能继续在诗词的道路上摸索前行。然“天性少情诗亦少”,又腹无诗书,胸无点墨,只抱着“图书存远古,诗酒有馀情”的兴味,当作“吾生诗酒是生涯”的消遣。
  研一修了朱则杰老师的《中国诗学研究》,朱老师和蔼可亲,讲课幽默风趣,不讲很理论的东西,只教我们如何“作诗”,课程作业也只是让我们交一篇自己写的诗。那些看似繁杂的平仄格律在他那里类似于数学上的排列组合,随口就能吟诗,记得当时举了西湖十景命名的例子,分析其中的平仄规律,比如“平湖秋月”为“平平平仄”,“断桥残雪”为“仄平平仄”,“雷峰夕照”为“平平仄仄”,“柳浪闻莺”为“平仄平平”,不可能同时出现四个平声或仄声,而是平仄交错,而且仄声字一般在第二或第四字上,这样读起来才有节奏,朗朗上口。
  朱老师有一个观点,格律这种东西不是束缚人的,而是本身服务于诗歌内部的节奏和美感,只要坚持写诗一两个月,格律自然会无师自通。朱老师不轻易作诗,也不参加各种“诗词”大会,好像也很少发表自己的作品,但有一件小事却颇能证明他对诗歌的情感。记得快结课时,朱老师拿着吴伟业《圆圆曲》的诗稿唱给我们听,很是震撼。或许真正热爱诗歌的人,对诗歌才抱以敬畏之心,不随便乱写,而在古人的佳作里徜徉,心里早藏有一个诗的海洋。
  后来又陆续修了王德华老师的《楚辞研究》、胡可先老师的《唐宋诗研究》和沈松勤老师的《唐宋词研究》,虽然纯粹的诗词赋研究和创作不一样,但正是通过一辈辈学者的考证解读,隐藏在诗后面的世界才逐渐被人们所认识,而我们也更加接近诗人创作时的环境和心态,从而达到“了解之同情”。
  其实那些伟大的诗歌作品一经产生,就有后代人的万千解读,这正如罗兰巴特提出的著名观点———“作者之死”,伟大作品本身就是意蕴丰富的结合体,作品一旦产生,作者也就失去了对作品的控制力,而读者对作品的解读又参杂着个人的阅读体会,不同时代的读者,不同知识背景的读者都会影响作品意义的阐释,就如李商隐的《锦瑟》诗,这实际上一首无题诗,有人说是爱情诗,有人说是悼亡诗,有人说是政治失意,有人说是歌颂音乐的咏物诗,也有人说是作者自伤,还有人说是“感国祚兴衰而作”,众说纷纭。
  歌德说“理论是灰色的,而生命之树常青”,研究诗歌只是接近诗的一种方式,而读诗写诗才知晓其中甘苦,贾岛有“僧推/敲月下门”之轶事,也有“两句三年得,一吟泪双流”之苦叹,连诗圣杜甫也有“为人性僻耽佳句”之癖好,可知写好诗是很难的,必须长期钻研。
  黄老师平日指导我时也督促我坚持诗歌创作,并说浙大自夏承焘前辈到吴熊和先生,再到他们这一辈弟子当中无不精通诗词,会写诗词才能谈得上诗词研究,否则等于未入门,都是瞎说。她推荐了一些研读诗词的必备读物,比如《太平御览》《艺文类聚》等类书,勤翻类书,可以知晓草木虫鱼、雪月风花之分类和典故,像央视“诗词大会”上的“飞花令”早就是古人玩剩下的。建议我们读诗词最好读全集,比如《全唐诗》《全宋词》《杜工部诗集》《稼轩词》等,这样才能知晓一时代代表文学之特点,此时代之中诗人的精神气质与个性。
  黄老师常说作诗看似比作词简单,实则诗才是大有学问的,在有限的字句当中,要包涵大量的内容和情感,诗的表达更精炼深厚,自然对人的要求更高。作诗不仅靠学养,也要靠才气,李白的诗苏轼的词是学不来的,可以模仿,却永远难以匹敌。
  这对我启发很大,虽然“苦调寒窗强作诗”,但绝不愿给师门丢脸,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诹”。熟读、勤读诗书,有中意的诗词句则摘抄下来,偶一为之,首先注重格调上的规范,勤查韵书,辨别入声字。在读各个诗集的笺注本时,也注意诗词典故的积累、结构篇章内部的转换、遣词造句上的讲究。
  近日阅读夏承焘先生的《天风阁学词日记》《天风阁诗词集》,颇能体会先生当年的心境,生当乱世,仍坚持苦读诗书,以诗词寄意。先生七绝写的俊爽滔烈,抗战期间与师友以词相切磋,词风豪荡,壮怀激烈,既有身世之慨,亦有家国之殷忧。然诗无定法,前人佳作虽可模仿,终须勤学苦练,方可自成风格。
  诗词应该是生活的一部分,懂得诗才懂得“诗意的栖居”,才可能在诗词研读方面有所助益。“诗酒清欢兴味长”,诗把言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升华抽象,成为诗人与世界对话的一种方式。吾生也有涯,那何不在这古典高雅的“有意味的形式”里,诗酒趁年华呢?   (徐新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