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悦 税静
2015年，在结束北京二十年的艺术学习、工作和生活后，我定居在了美国弗吉尼亚州的夏洛茨维尔市。这座城市是美国第三任总统和《独立宣言》的起草者托马斯·杰弗逊的家乡，也是他于1819年创建的弗吉尼亚大学的所在地。弗吉尼亚大学是美国历史上第一所独立于教会的大学，也是世界一流的公立研究型大学。1987年，它成为北美地区唯一入选联合国教育科学文化组织世界遗产名录的大学。夏洛茨维尔的文化氛围浓郁，艺术与手工艺发达，四周环境绿意葱茏，很是怡人。我喜欢这里，尤其听很多在本地居住了多年的朋友们说，这也是他们非常中意的居住地。
我有时会去弗吉尼亚大学的费斯克·肯伯艺术图书馆看书。有一天，我赫然看到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宋画全集》和《元画全集》集中陈列在靠近运书梯一个独立的浅褐色书架上。中文字符在这个满是外文的图书馆里显得很是耀眼，尤其是这一集中的陈列方式像是一面排山倒海的墙，一下子就让人注意到，我的内心不由得一阵欣喜。
我知道好朋友耿晶是《中国历代绘画大系》项目中《清画全集》的分卷撰稿者之一，而且曾多次听她谈起过这个项目，更是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这套大尺寸的艺术图书捧起来很是沉重，我的内心却也因之而感到欢欣与鼓舞。
无疑，这是我见过的印刷得最好的中国艺术类图书。作品印刷的线条与墨色、绢纹与纸质等大量整体与局部图例让阅者如我感到无比细腻精当。
激动之余，我当下就发信息给耿晶，告诉她我对此系列《全集》的喜爱和对这一项目的自豪感，也由衷地为有她这样的朋友而感到骄傲……我对她说，今后这一年都会因为能随时看到这套书而觉得幸福。她回复说，它们值得你一辈子研究，这会是一辈子的幸福。我相信她是对的。我甚至觉得《全集》的阅读和研究感受可能比直接面对作品实物来得更为有效和清晰。因为受博物馆内光线和视角等因素影响，观者不一定能够很好地全面而细致地观察作品。《全集》则不一样，它排除了这些影响因素，用最为顶级和专业的摄影与印刷技术将作品尽可能真实地展现出来。
我后来拍了几张画作的照片发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有藏家朋友惊喜地问：“这是在哪里看的实物？”
从此，费斯克·肯伯艺术图书馆一角的《宋画全集》和《元画全集》仿佛成为了我的私人乐园，让我在此有了沉甸甸的挂念。它们就像是在图书馆里静静等候的珍宝，期待与赏识之人相遇的喜悦。
沉浸在这一处中国艺术的瑰丽圣殿里，想到最多的词语便是“自豪”。有时候，我会带上笔墨纸砚，在图书馆内寻一处安静的角落，设一个简单的工作案台，靠墙支上书中一幅喜爱的画作，临摹很久。
我不知道背后经过的同学和老师们看见一个亚洲人在这里面壁案学习中国艺术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定会注意到我支在案头的中国书画作品，会对这一场景印象深刻。
慢慢地，我开始不自觉地把自己当做图书馆的一员，想要好好地保护和展示这些书籍。我把《全集》的每一册按照顺序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而且寻遍整个图书馆，把散落于他处的三两本找回来归位。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上一次看过了哪本，下一次该又拿起哪本。
每本画册的第一部分图录是高精的作品印刷图，第二部分文字是按序对相应作品的解读和印章研究。鉴于我以前在国内的工作涉及书籍设计方面，所以额外地会感觉到前部分十分地令人满足，乃至惊喜，而后一部分却略有遗憾。比如，与图录部分的气势相比稍显弱势，以至于整册看下来有些视觉上的头重脚轻。个人感觉这可能是因为文字部分的黑白图片印刷在层次上的对比不够（也许是彩图部分足够精美，与黑白图片相比引起了内心的落距），也许图片与文字区域之间排版的布局关系需要更多的讲究，也许字体设计也值得再推敲……可是，能够看到这套书对我来说，是怎样的一种对思乡人乡愁的慰藉，又是怎样的一种自豪，却是难以言喻的。或许就是这一原因吧，我总是会自然而然心怀喜悦地和我的中国朋友们、美国艺术家朋友们以及来自世界各地那些喜爱艺术的朋友们谈到来自中国的《元画全集》和《宋画全集》。
由于我人在美国，所以很高兴看到《全集》对美国的中国书画收藏有专门的分册介绍，如《宋画全集》第六卷一至五册都是关于美国波士顿艺术博物馆、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大都会博物馆和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的馆藏中国书画艺术品内容。所以当2016年有计划去美国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的时候，我就把《宋画全集》第六卷第二册中关于美国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所列馆藏中国古代书画作品名逐一记录下来，准备带上它给自己安排一个有针对性的艺术之旅。
在到达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之后，我首先找到中国书画馆，期待亲眼朝见《全集》中所列出的作品。可惜的是，空间狭小的中国书画馆内并没有展示任何一幅《全集》出版的作品，仅有的几幅中国书画也难以让人心生欢喜。也许下一次的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之行，我需要事先跟博物馆有关部门预约一个特别申请的参观，以期能有机会一睹喜爱的藏品。
据新闻报道说，《宋画全集》和《元画全集》自出版以来深受学者、藏家、各大机构和艺术家的推崇，而且被很多重要的艺术博物馆以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所收藏，也听说了《明画全集》和《清画全集》已陆续付印中，即将面世。作为身在海外的艺术研究人员，我由衷地感到高兴。
我深信，《中国历代绘画大系》担得起它所有的奖誉。作为一项浩大的编纂出版与艺术研究成果，乃至重要的国家级文化工程，《大系》将为中国古代艺术史、文化史乃至思想史奠定坚实的文献学和图像学基础，它在世界艺术文化交流与传播上将具有史诗般的意义。尤其对心系祖国的海外游子来说，这样的成功总是激励人心，也令人感到骄傲。
艺术理当让人充满力量，文化理当让人有所依恃，即使伶俜行走天涯，也无所畏惧。《全集》传递了这样的力量。
感谢那些成就了《全集》的人们。我一直认为，好的关系一定是让彼此成为更好。我希望能够与你们共同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