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记者 伍豫菁
去年，浙江大学心理与行为科学系陈辉教授荣获美国实验心理学会（PsychonomicSociety）颁发的2021年“青年科学家奖（EarlyCareerAward）”。该奖每年至多颁给四位学者，据悉，陈辉为该奖项自2012年设立以来的首位华人获奖者。因在“注意”领域作出的突出贡献，陈辉同时获得“StevenYantisEarlyCareerAward”，该奖每年在全球范围内仅颁发给一位学者。这是陈辉自2018年获得美国心理科学协会（APS）学术新星奖（RisingStarAward）之后荣获的又一重要国际奖项。
记忆的闸门究竟是什么
“注意”一词经常出现在我们生活里，例如从小听到大的“上课注意力集中，对知识记忆就更深”，导航中的“注意后方汇入车辆”……这些“注意”归根结底都是对信息的获取和记忆。
在认知心理学的领域里，“注意”是一个历久弥新的话题。传统理论认为，信息进入工作记忆的闸门是“注意”，只要我们注意到了，我们就会记住。大脑用来储存信息的工作记忆容量非常有限，需要通过“注意”来对信息进行筛选。
陈辉带领团队在研究中发现“预期”才是记忆的闸门，即使注意到了信息也未必能进入工作记忆，这道闸门比传统认为的更具有选择性——就像我们上课时走神，PPT出现在眼前，我们注意到里面的内容，下课后却说不出所以然。
作为“属性失忆（AttributeAmnesia）”现象的发现者，陈辉致力于研究选择性注意与工作记忆的动态交互机制，接连提出获国际同行高度认可的创新性理论。陈辉团队的研究成果告诉我们，如果说把记忆比喻成录像机，那么“注意”是相机的对焦镜头，“预期”就是快门，只有符合预期的信息才会进入记忆。好比上课时老师讲的内容，我们认为不会考的就略过，一旦听到“这个是考试重点”，我们就产生了“预期”，会将知识点牢牢记住。
这一理论可以解释生活中许多现象。比如电视剧或真实案件中出现“目击证人言之凿凿的证词是假的”，或许并非他存心干扰，而是确实记错了。证人没有预期与嫌犯相关的信息有用，没有“预期”只有“注意”，由此记忆不清晰。
近年来，陈辉团队将这一理论应用于精神类疾病（自闭症、精神分裂症）的研究和干预。精神类疾病患者的注意力障碍来源于他们的注意特点与常人有异，“注意”高度聚焦的同时其筛选过程更为极端，也就是他们的预期更挑剔。研究认知障碍的来源，可以通过干预治疗病人的注意力、记忆等方面的缺陷。
记忆的瓶颈 真的是因为注意力有限吗
我们说“注意力是有限的”，其实是默认“大脑提供的信息存储空间是有限的”。在复习过程中我们深有体会，一定时间里能记住的知识非常有限，哪怕翻完一本书也只能记下一部分。这一现象出现的原因并不是存储知识的空间有限，而是我们处理信息的方式所致。
基于属性失忆现象，陈辉提出“记忆编码损耗理论”，挑战“注意资源有限”这一传统理论观点。其代表性成果于2018年在国际心理学三大顶刊接连刊发。其中发表在《PsychologicalReview》这一心理学旗帜性期刊的论文，为解放后国内学者在该期刊发表的首篇论文，实现该领域的零突破。
传统观点认为大脑能存储的信息非常有限，对一部分信息会进行抑制。但陈辉在结合认知实验、神经科学脑电技术以及计算机建模的基础上，发现大脑对这部分信息的抑制并非由于注意资源有限，而是大脑在对当前信息进行编码时会屏蔽其他信息进入，即“记忆编码损耗理论”。
就像我们的知识点是一个个被大脑处理并记忆的，而不是闸门一开，所有知识点全都涌进来。注意可以有多个焦点，我们可以同时接收多方信息，但核心在于信息编码进入大脑是一帧一帧处理的。
信息进入大脑也需要排队，为了防止其他信息刺激对当前信息处理造成干扰，大脑会在当前信息处理结束后解除屏蔽，对其他信息进行加工。
所以大脑对信息的抑制并非资源有限，而是一种选择性屏蔽，为了保证处理工作的正确性。
我们应该为什么而争
陈辉常对学生说，科研就像爬坡，会有很多波折，不会一次攀到顶峰。对于他来说，科研中的瓶颈出现于香港中文大学心理系读博士期间。
全然不同的教学方式、骤然增大的语言压力、不容忽视的繁多课程使他的读博初期分外艰难，无处不在的压力并未催生出期望的成果，一时前路茫茫。
这种情况下很容易选择放弃科研直接工作，而他选择了坚持。瓶颈之后是破晓黎明，扎实的积累为陈辉去美国读博士后时井喷式涌现的成果打下坚实的基础，厚积薄发是科研对咬牙坚持的人最好的奖励。
完成了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博士后工作，陈辉选择回到浙大任教。他在浙大读研期间转为研究认知心理学，这是他之后一系列学术成就的起点。情怀难舍，加之浙大近年推行“百人计划”对青年学者大力支持，促使他回校任教。
陈辉提出，格局是当代大学生最需要具备的。如果学生有科研的实力，在提升格局的前提下摒弃外界干扰，潜心科研，一定会做出喜人的学术成就。
对于本科生的竞争现象，他不否认这是充满竞争的阶段，但是为什么而争、争取到之后该怎么做，这是学生应该思考的问题。
陈辉认为无论是科研还是学习，都是破茧成蝶的过程，重重压力之下撕开桎梏、推翻障碍，守得本心，方能赏繁花漫野，看青山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