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朱庭祜的浙大情怀

时间:2022-11-18浏览:94



朱保庆

我的父亲朱庭祜一生奔波在祖国各地,但生活和工作最久的地方是浙江,一方面我母亲家在杭州,二方面是喜欢浙江。他曾对我说过,浙江这个地方有山有水,气候温暖湿润,物产丰富,是宜居的地方。父亲在杭州的工作,除地质调查所之外,就是在浙大教书。

父亲对浙大的情怀是非常深厚的,先后两次在浙大任教。第一次是1936年,当时父亲在贵州地质调查所任所长,由于红军长征进入贵州,蒋军也大量增兵贵州,贵州政局混乱,父亲感到地质事业无安定的环境实难进行,又恐贵州随时发生战事,就趁贵州省政府改组之机,暂停那里的调查工作,并函托北京地质调查所所长翁文灏(竺可桢校长好友),请他帮助与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联系,推荐其去浙大任教。父亲于19367月间离开贵州,到浙江大学史地系任教。

父亲在浙大史地系担任的课程有普通地质学、构造地质学、矿床学及水文工程地质学。另外,兼任一年级主任,每学期还需率学生到郊外实习数次。父亲热衷培养人才,很喜欢这份工作。刚刚稳定下来,1937年夏日军进攻上海,杭州屡遭轰炸,浙大在竺可桢校长率领下决定西迁办学,9月下旬父亲和20余名教职员工带领一年级新生迁往西天目禅源寺继续开课,后本部和二、三、四年级于1111日迁至建德梅城办学,年底日寇突破湖州向西逼近,浙大决定继续迁往江西泰和、吉安,父亲和一年级师生携带可运之仪器设备到建德梅城集中待命。

此时我们家已迁往孝丰镇(属浙江安吉县)木橡园亲戚家暂住,父亲怕湖州陷落后,路途会受阻无法再出,就请假越过天目山赶到孝丰,接家眷到杭州经宁波到奉化肖王庙,准备安置在岳父旧居暂住,自己再赶回浙大。万万没有想到,刚离杭三天,钱江大桥被炸,南北交通中断,一时难以回校。此时日寇长驱直入,江西亦趋不稳,奉化更告危急,父亲曾致函竺校长建议学校迁往贵州,如能同意,父亲可先前往调查适合校址(父亲来浙大前就在贵州工作),但因战乱久未得复。此时迁重庆的中央大学聘父亲前往任教,同时父亲堂兄朱庭祺也为父亲谋得重庆盐业研究员职务,父亲便决定去重庆任职。赴约前父亲给在浙大的老同学叶良辅教授去函,请其接替父亲的教学任务。19384月父亲带全家(母亲、四个儿女,岳母、内弟等14人)赶往重庆,这是一段艰难的跋涉。到重庆盐务总局盐业研究所任职且作中央大学兼职教授,我们在重庆度过了抗战的八个年头,父亲也结束了在浙大第一次任教的经历。

抗战胜利之后,父亲得知浙大已东归回杭,十分期望重回浙大任教,不久得竺校长认可,同意聘任父亲为史地系教授,7月父亲就了却心愿,第二次重返浙大任教,直到解放后的五三年院系调整,在浙大任教也长达七年。

父亲第二次重返浙大史地系任教,仍任一年级主任,当时一年级学生已有400多人,父亲负责工程地质、农业地质和野外实测等课程,因校本部(大学路)房舍不够,一年级就迁至华家池新盖的农学院上课。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课余时间他会到本省一些地方去进行地质调查,以增进对浙江地质、矿床方面的了解。1948年父亲除了教学外,竺校长还让他接替谢家玉教授兼任了浙大的总务长。那是一段动荡的日子,为保卫学校维持全校师生的生活和安全,父亲极尽全力为浙大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解放前夕,随着国民党在军事上的失败,经济上更加恶化,物价飞涨、民不聊生,社会动荡。我在天长小学读书,回家路过龙翔桥就亲眼看见人们抢米店,慢一点就什么也没了。浙大素有民主堡垒之称,在1947年底抗议于子三被害运动后又掀了反饥饿、反内战的抗争游行,大批军警、流氓不断来校抓人、捣乱,浙大被白色恐怖笼罩着。听父亲说那时浙大师生员工已有五千多人,住得又很分散,为了维护学校安全,保护学校的图书资料、科研仪器和人员安全以及粮油等生活物资等,免遭反动政府垮台时的破坏,学校决定形势危急时把全校师生员工、家属全部集中于校本部,组织护校。并成立安全委员会(后改为应变委员会),当时几乎所有教授、系主任,都有具体的分工,有关总务方面的事,都由父亲负责。还要负责汽油储备,保证校车的正常行驶,负责粮食、副食品等储存,供情况危急时需用。当时教育部还下发了一笔应变费(因伪币已无价值,提取的是黄金和白银),除供学校教育科研紧急开支和必要的物质储备外,还包括教职工一个月的薪金,只能按每人原薪折成大米,再将米价折算成银元发给。有的要拿黄金,则将银元再折算成黄金。那段时间父亲常常忙得回不了家。

好在194953日杭州解放,浙大安然无恙,军管会进驻浙大,父亲也总算长舒一口气。父亲接受了时任浙江省财经委员会负责人汪道涵的嘱托,一面在浙大任教,一面筹设浙江地质调查所,直到全国院系调整,浙大只设工学院,地质系大部分将调往南京大学。1952年父亲奉调华东地质局任总工程师;1953年华东地质局撤销,父亲并入北京地质部;1957年浙江成立地质局,父亲再重回杭州,就再也没离开过。

在父亲的影响下,我们除大哥葆元外(在重庆读完中学,考上上海震旦大学),都和浙大沾上了边。二哥保昌考上了浙大化学系,1951年在父亲的支持下抗美援朝参军;大姐保莉考进浙大附中,待高中时浙大附中与蕙兰中学合并为杭二中,我和二姐保宁也都就读杭二中,许多老师都来自浙大附中;父亲的表侄李少眉是浙大农学院教授,是吴耕民老先生的学生;我的侄子朱勤也毕业于浙大。浙大的求是精神在我们身上都打下了烙印,影响着我们的一生。

资料:

朱庭祜,地质学家、地质教育家。他是中国第一代地质学家,是中国早期地质事业的开拓者之一。他最早发现井陉铁矿及云南昆阳磷灰岩矿,是中国考察西沙群岛鸟粪资源之第一人。他对中国盐矿地质多有研究,在新安江等大型水电站的水文、工程地质工作中立过大功。在创办云南、贵州、浙江等省地质机构和在两广地质调查所的领导管理工作中成绩出色。他长期从事地质教育,曾任浙江大学教授兼总务长。